那是年的一天，我在门诊办事，路过住院部的时候听到一阵吵闹，一个60多岁的老者和住院收费处的工作人员起了口角。
老者穿着老式的中山装，满是尘土，头发花白，既恼火又无奈地问工作人员：“这个章什么时候能盖？”住院收费处的工作人员是个女的，她说：“不是和你说了么？领导不在盖不了章。”老人接着用晦涩的方言说：“我早晨五点从兴县出发，九点到太原，就为盖个章，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盖不了章就不能回，住上一晚上明天能不能盖了还不知道……”只听住院收费处的女人跳着脚大声嚷道：“你听不懂人话？领导不在盖不了，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老人气得瑟瑟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一来，听口音，老人和我同乡，二来年纪又和我父亲相仿，内心同情之心泛起。再者，无论如何，医院住院部工作人员这样说话肯定是不对的。但我又不方便正面说这事儿，就让其他患者帮我把老人拉到旁边，告诉老人，直接去纪检，并且告诉了他纪检的位置。
第二天下午，我去纪检办公室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纪检的同事和我说，老人就是要在住院清单上盖个章。我说，那这个章必须住院部主任盖？他说不是这样，任何人都能盖，仅仅是作为报销依据，医院系统里打出来的，章就在住院部。我问，那为啥住院部的女人不给老人办这事儿？他说，完全是态度问题，欺负人呗，已经请示过领导，罚了三个月的奖金，停职培训。
正说这事儿的时候，进来一对夫妻，男的四十多岁，面色蜡黄，略微佝着点身子，女的倒是年轻一些，三十多岁，面容姣好，说是投诉急诊医生态度不好。
我在旁边听着，大致意思是这男的因为发烧来急诊，需要做个CT。急诊医生看不是大病，就开了单子让他自己去做，可他却想让急诊医生陪着去做。因为不是急危重症病人，急诊人手有限，所以医生就没有陪着他去。
对于纪检而言，这种无理取闹的病人，真没啥特好的办法。同事就赔着笑脸给做解释工作，夫妻二人也爱答不理，也不提钱上的要求，就要纪检处理急诊医生。那会儿已经是晚上7点多，我看这哥们儿也不像啥好人，就陪着我那同事没敢走。一直磨到9点多，夫妻两人还没有离开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一个满膀子文身的人来了纪检，叫一声：哥。给放个红包走了。过了一会儿，又一个杀马特式的小伙子来了，叫一声：哥。又给放个红包走了。前前后后差不多来了四五拨这种人。男的说：“看见了没？我不缺钱，你就得给我处理那个医生。”
夫妻俩一直磨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男的突然笑了笑，把衣服撩起来，一条硕长的伤疤从胸前到腹部，再到右肋下，和我们说：“我把肝换了，活多久不知道，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我不想惹麻烦，你们看到啥就当没看到，听到啥也当没听到，我就是没事儿干消遣消遣你们。”
王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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