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名篇《局外人》里,有一个老萨拉玛诺与狗的故事。
老萨拉玛诺自老伴死了以后,就养了一条狗,消遣自己内心的孤独。老人与狗朝夕相处,但在点滴的日常生活里表现得“黑色幽默”。
他们在一条固定的路线上散步,八年如一日;老人总是打骂那条狗,说它混蛋,脏货,因为那条狗不听话,要么不肯走,要么它拉着老人往前走;老人不让狗拉尿,于是,他一路拖着狗走,都一路尿着;老人骂累了,就气喘吁吁地瞪着因为皮肤病而毛掉得差不多的狗,而狗呢,仰着头,看着老人一脸的倦容,好像在说,哼,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原文是这样描写的:“他们总是沿着里昂路走,狗拖着人,直到老萨拉玛诺打个趔趄,他于是就又打又骂。狗吓得趴在地上,让人拖着走。这时,该老头儿拽了。要是狗忘了,又拖起主人来,就又会挨打挨骂。于是,他们两个双双待在人行道上,你瞅着我,我瞪着你,狗是怕,人是恨。天天如此。碰到狗要撒尿,老头儿偏不给它时间,使劲拽它,狗就沥沥拉拉尿一道儿。如果狗偶尔尿在屋里,更要遭到毒打。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八年”
直到有一天,那条狗迷路了,找不到老人的家了。老人气急败坏地骂道,混蛋,脏货,没人要的癞皮狗,可是,当他敲开了默尔索的门,说起狗丢失的事,喉咙却哽咽起来,自己内心的孤独,顿时因为狗的丢失而变成了一种茫然,恐惧,无法释怀的悲伤。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那条癞皮狗早已成为他自己的一个影子,一种性格,一道生命之光。如今,这个影子,这种性格,这道光芒消失了,老人犹如一个失去眼睛的小孩,内心所有的色彩都化为乌有。
他打骂那条狗,甚至时不时弃之不顾,都是他心理一种象征,如果要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我们可以说,老人的心是善的,一种谦卑于社会的善,因为这种接近病态的善,他的生活在很多眼里看来,是卑微而弱小的,他明白自己是如此的卑微而孤独,于是,他想寻求一种心理防御系统,他把那条被人丢弃的狗狗作为以自己为导向的世界,在这条狗面前,他自己是伟大的,因为是他在养活这条狗,是他在打理这条狗的一切生活。这条狗,日深月久,也就粘附成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成了狗的生活,狗也成了他的生活。
默尔索说,不用担心,可能警察局把它收养了。老人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说,但愿如此吧,可是,他那么脏,谁敢碰它呢?老人终究还是没有找到那条狗。
我想,老人或许还会再去领养一条狗,或者说在大街上捡一条老狗。他那份曾经有过的那份“孤独依附”是可以完全复制的,他的生活可以完全简单地复制着。
其实,老萨拉玛诺与狗的故事你可以把他归结为一个悲剧:“一个像狗一样生活的老人”,你也可以把他归结为一个喜剧:“一条像老人一样生活的狗”。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主体与客体,戏剧永远也是主角与配角。只是,我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老人,有没有这么一条让自己消遣孤独的狗。
叔本华说,我们人类就像豪猪取暖,太靠近会相互刺到对方,隔得太远,又会感到奇寒,于是,我们需要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这是悲观主义学说。
老萨拉玛诺与狗的故事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
我们都有一个离不开却又觉得比较烦恼的东西,就像故事中的这条狗。这个东西,它给你带来恼火,但你没了它,内心又感觉极度恐慌。
这个东西或许具体到是某个视频APP,一本书,一粒沙,也可以抽象成一种思想,一道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结。在你独自一人的时候,感觉孤独的时候,它会陪伴你,但它给你的互动不一定是安心,而是一种闹腾。
这就像一段孽缘。但在这段孽缘里,它是由你可以决定去留的。
它是动态存在你的生命里,短暂地消失后,可以瞬间形成,这个东西是可导可逆的。
心理学上说,每个男人都有一面母性性格,每个女人都有一面父性性格。其实,这种性格就是从自己父母身上倒出来的,直到某天你遇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那时因为他(她)身上逆转了一些自己父母身上的性格或体格相貌在你身上。
当我们离开自己父母后,我们就成了那个老人,只是,每个人选择的“孤独依附”物不一样。根据自己的性格,自己的生活圈,我们汇总各色各样可导可逆的这份东西。
想起了一个身边人说,我现在处于一种迷茫,一种无法解释的习惯。
我说,习惯是个坏东西。
他说,没事,我会接着习惯下去,直到某天,没法习惯了,我就迁就它。
我笑了笑,又想起了老萨拉玛诺与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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