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录《向往的生活》,离群索居,独自一人躲在树屋帐篷下,听着音乐,读着书,孤独地享受的海风,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黑塞笔下的“荒原狼”。
《荒原狼》的创作背景是两次世界大战、两个时代夹缝中的格格不入者的思考,历史的沉重赋予了这部作品难以泯灭的时代烙印。
这个人物的解读难度颇高,其中有很多诉之不清的哲思,直到看到许知远走进那个温暖如春的治愈蘑菇屋,突然意识,他的尴尬是来自两个世界的冲突,他的拧巴,是融入与独特之间的抗争。
何炅打趣说,他像在录另外一个节目。
许知远对着镜头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逃离家庭生活。
格格不入的许知远,意外带红了模式陈乏的《向往的生活》。看惯了“万金油”模式艺人,网友高赞许知远的自然洒脱。
然而熟悉许知远节目的人知道:他对世界的浅薄化的浮躁一直心怀不满,对人与人关系的寒暄有拒绝的本能。
每一种孤独,都是来自于对时代顽疾的对抗,许知远的孤独尤为彻骨寒心,《十三邀》每一季的独白,都是对许知远当下的精神解读。
年前的“荒原狼”与年后的许知远,有着惊为天人的相似,尤其是这一次蘑菇屋的到访,颇有“荒原狼”初到小镇的格格不入,而黑塞笔下的荒原狼的手记,恰好解读了,他们孤独外表下思想最强音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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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作家,试图捕捉时代的精神,却又时常厌恶时代的流行情绪,我对这个过分娱乐化浅薄的时代心怀不满,希望打破大家思维中的惯性。我会带着我的偏见出发,等待这些偏见被打破,或被再次印证。”-许知远
“他既没有过什么家庭生活,也没有任何社会化的野心。他觉得自己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有时是个怪人,是位病态的隐居者,有时又天赋异禀,是特立独行的天才,是以凌驾于普通人生活的小规范之上。”-《荒原狼》
许知远来《向往的生活》自嗨了两天一夜,他简化了一切寒暄客套的环节,直接进入树屋,漫步海边,“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不需要吃饭,他会一直独处或者体验。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真人秀,过去他厌恶一切娱乐化的世界,他在访谈中绝望地说“知识共同体已经瓦解了,娱乐生活变成了唯一的连接。”,许知远不仅怀念梁启超可以施展抱负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他也怀念逝去的20世纪80年代,在他看来,那时候大家关心哲学、关心中国的困境。
荒原狼对权利、金钱、娱乐、平庸痛恨至极,尤其对他人涉及精神层面的肤浅论断会暴跳如雷,他是这个时代的愤青,只有远离、逃避、才能得以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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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不合时宜的作家,着迷世界的复杂性,与个体之力量。我对技术、速度与娱乐驱动的时代持有怀疑。我像个笨拙的发问者,好奇他人的观念与经验,我不喜欢模糊的立场,却也怀疑过分确定的答案。”
“就像今天刚刚开始发展壮大的无线电广播一样,实际上只会让人们远离自身、逃离自己所设定的目标,用越来越频繁的消遣和百无一用的空忙编织而成的密网层层缠住自己,完全无法脱身。”
李诞问许知远:为什么你总给人一种忧伤的错觉?
许知远说:我不喜欢在人群之中,所以我会紧张,我也不喜欢被别人碰上,但我又想尝试,我又想理解你是怎么回事?
荒原狼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害怕一切聚众场合,因为会紧张。绝望困顿中进入舞池,碰上那个懂她又愿意教她跳舞的女孩——赫尔敏娜,点燃了想要了解人间烟火的欲望,同时为自己打开了通向外面世界的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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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令你重审自我,一些时刻更为坚定,另一些时刻则充满怀疑,它也催你追问生活之意义,它也促你观察生活之矛盾,高速变化的时代与个人意义危机并存。
追寻一种兼容之道,在宽阔的世界中,做一个不狭隘的人。”
“荒原狼必须学会面对自己,必须深入探察自己灵魂深处的混沌,完全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唯有如此,他长久藏匿着的可疑存在才会显露出自己不可改变的面容。”-《荒原狼》
从第三季和第四季的《十三邀》,我们能看到许知远的变化,他开始自省,并寻求兼容之道。
兼容对于许知远是放空,疑问之前,先用身体去感知世界万物,如果一个杯子已经装满了咖啡和啤酒,是无法再装进淡茶与冰饮的。
正如《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所说:“每逢你想要批评别人的时候,你就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人人拥有你的优越条件。”
赫尔敏娜不仅教会了荒原狼狐步舞,还指引他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小技能和小诀窍,精神世界有时候就是魔鬼,走火入魔,就会高悬于虚空。
荒原狼开始放缓激烈的情绪,才是慢慢懂得,只有捕捉大自己与精神世界的你侬我侬的瞬间,抓住无序与意外,感受生活的细节,才得以了解全面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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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静谧,可能正澎湃,表现得笃定,其实充满不安。理性,才能拥抱危险,历史与未来一样崭新。
而当下,也许如过去一般古老,以兼容之道,编织意义之网,老练亦可以很天真。
“而不是将我硬生生的拽入这个混乱、陌生、光怪陆离的游戏世界里,让我在这里越陷越深。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我将永远是个陌生人,我身上最好的东西正在消逝,情势危急!”
今天我们看到46岁的许知远坦然在娱乐世界寻找自我的位置,然而几年前,他还处于矛盾之中,他对娱乐、泛化、喧嚣的一切保有警惕,他说:
“最初被首先注意到的是喧闹,不是那个真正内核东西,就大家着迷于这些喧闹,身边的人其实很大一部分人都会注意到,这是人的本性。”
我们生活在一个喧闹的时代,人们对噪音的兴趣,远超过洞见与思想。无论你在哪里,你都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熙攘和吵闹。这种喧闹不是真正意义上声音的吵闹,而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噱头和搏眼球的东西,这些东西就像泡沫,而大家却着迷于这些泡沫。
荒原狼所谓的狼性,是对人性的一个鞭笞,起初对沉溺于欲望、徒劳的日常的小市民形象,是自上而下的鄙视。
但荒原狼此刻学会了狐步舞,对化装舞会有期许,渴望着爱与被爱,待融入的可能性,让荒原狼惶恐无比,一直以来对这个时代被同质化保有的警惕心,让他此刻痛苦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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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到世界变得越来越封闭的时候,变得突然充满了防备心,我们是孤独的狂欢啊。
中断,也许意味着新的开端。缓慢,未尝不是另一种速度。隔阂,令你渴望亲密,重思自由。倘若价值陷入迷茫,该如何寻找自身的意义。光而不耀,沉浸往往催生新的激情。唯有兼容之道,才能构筑意义之网。”
“这就是生活的艺术,从今以后,您大可以继续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地塑造独属于自己的生活游戏,生机勃勃也罢,错综复杂也罢,多姿多彩也罢,无论如何,它都掌握在您自己的手中,诚如疯癫。”
许知远尝试与吴晓波的对话中,去体验直播卖货,很快他就感到疲乏,验证之后,更加坚定自己的初衷。与王宝强的对话,他愿意通过扮演群演、吃盒饭的方式去体验这个草根演员的艰辛,他终于明白:实践调研是个人了解社会的最好方式。
许知远终于找到自己与时代的兼容之道,保持距离,化简去繁,与时代相容,却又遗世而独立。
荒原狼被迫走近生活,被欲望所俘虏,到了一定程度,真正的东西才会到来,他尝过了救赎与幸福的味道,而这来自人间,而非圣贤之悟。
他终于幡然醒悟:歌德之笑,莫扎特之笑,是经历了人类的痛苦、恶习、错误、激情与误解之后,才被推向了一种永恒的解脱,是唯一能对时间和空间的对抗或回归。
06
“倦怠总会袭来,你渴望新的感受:一条从未踏足的小径,一个突然到来的朋友或是一个意外的句子。但旧与新,从来是紧密的链条,唯内在笃定,才不断激发外在探索。因为你始终知道,爱,是一切的源头。新道路总因爱意外浮现,唯爱与生命不可辜负。”
“许多的爱,许多的幸福,许多的情欲,许多的困惑与痛苦,这些我都尝遍了,我人生中所有错过的爱意。
人们在《向往的生活》中喜欢看到不一样的嘉宾,诚如许知远般自然坦诚,不拘一格。
而许知远能出现在大众综艺,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游戏人间与保持自我的精神挣扎。对其它人类、另一个领域的好奇驱赶着他走近蘑菇屋,而他带着熟悉的白衬衫、人字拖和一个背包的书与音乐,坚定而自持的住进了与蘑菇屋相距不远的树屋。
内在的笃定,才能激发外在的探索,遁入内在,才能游走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而不失去自我。
荒原狼顿悟真理,不再纠结而痛苦的活在人间。他愿意再次开始游戏,再次品味其中痛苦,再次为其无稽而颤抖,再次在内心的地域里徘徊,还要往返多次。
他说:“我终究会将这旗子游戏玩得更好,我终究也将学会笑,巴勃罗在等我。莫扎特在等我。”。
这就是许知远与荒原狼的相似之处,用黑塞的笔触,试图解释许知远,便明辨那些云淡风轻后的曾经沧海。
对我们普通人而言,对自己曾格格不入、特立独行也有了精神痛楚,也可以尝试用《荒原狼》中的行迹寻找某些出口,对自我的多重人格有更丰富、深层的认知,就模糊了非黑即白的界限。
黑塞给他人的信中所写:“一个人可以将悉达多所说的爱的力量还有哈利对不朽者的信仰作为生活的基础。这种信仰能使生活显得可以忍受,也有助于克服时间。”
许知远今天的格格不入,已超越了昨日的愤世嫉俗。
—作者: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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