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庄(-),字潜夫,号后村居士,福建人。淳祐六年()赐同进士出身,官至龙图阁学士。著有《后村大全集》,他的词继承了辛(弃疾)派词人的爱国主义传统及其豪放风格,词集名《后村长短句》。今天欣赏一首他所写的《贺新郎》。
这个词牌最早见于苏轼的词,本名应是《贺新凉》,因词中有“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句,故名。后来将“凉”字误作“郎”字。全词共一百一十六字,上片五十七,下片五十九,一般这个词牌的词,沉郁苍凉,适合抒发激越情感。现在我们看刘克庄这首《贺新郎》: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这首词还有个小标题:九日,应该是重阳节时的登临感怀之作。整首词可以感觉到情绪很饱满,一种自负,旷达,更多的是无奈。开头几句,景色描写,比较沉郁。有评论者说这几句寄寓着刘克庄对南宋末年时局险恶的沉重忧虑。
其实不必这么牵强过度解释,非往家国情怀上扯,只要不是那么明显的。仅看字面意思,也是很不错的景色描写,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
体现一种不愉快的情绪,不定是因为什么事。读者能体感到这种情绪就够了。
下面这句“老眼平生空四海”,是本词最精妙的一句,体现出作者视野之宽和胸次之高,十分心高气广的神态。单独使用这句话,可以有禅宗的意味,看破一切。也可以是一种,见识广,历经风雨后的洒脱。
另外一个好句子是下面的。“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这里,作者改用“牛山泪”的典故。
牛山在山东淄博东。《晏子春秋》载,齐景公游牛山,北临其国城而流涕,曰:“若何滂滂去此而死乎。”即感慨生死之意。杜牧有两句诗: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泪沾衣。以旷达之怀对待生死得失问题。
刘克庄这首词里“神州泪”和“牛山泪”对举,格调又上升一阶,忧怀天下的胸襟。以白发书生的老眼热泪,为故国山河的沦陷而哀恸,产生庄严意味的悲凉感。
下片“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直白表现作者对自己才华的自负,却没有施展的无奈。凌云笔:谓笔端纵横,气势干云。《史记·司马相如传》载: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
“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南朝狂客指一位叫孟嘉的,《晋书·孟嘉传》载:孟嘉于九月九日随桓温游龙山,风吹帽落,他并不觉得。桓温命人写文章嘲笑他,他也取笔作答,文辞超卓,四座叹服。比喻人意度从容,潇洒的气质。
作者对世人附庸风雅自命清高,却罔顾国难的行为不满意,小家子气。确实不如他的“白发书生神州泪”更阔大气派。
“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寂寞)。”意思是赏菊时不可无酒。这里暗用了陶渊明一个故事,《艺文类聚》说:陶潜尝九月九日无酒,宅边菊丛中摘菊盈把,坐其侧久望。见白衣人至,乃王弘送酒也。即便就酌,醉而后归。
这几句体现出作者对很多现状无法改变,只能赏花饮酒消遣,无奈、落寞之情。最后“鸿北去,日西匿”,以景作结,与开头“湛湛长空黑”相呼应。词人的无限之情寄托在有限之景中。
总之刘克庄这首《贺新郎》,情感真切、饱满,流畅有感染力,是很好的登临感怀之作。其中“老眼平生空四海”、“白发书生神州泪”两个句子最好,可以单独拿出来在多种情况下为我们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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