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摘自《当年明月在：林徽因往事》作者：慕容素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soulmate（灵魂伴侣）成了一个很流行的词语，很多不愿意将就的男男女女，都说是在等待自己的soulmate。说起来，最先提起灵魂伴侣这一概念的，可能还是徐志摩。他曾在给恩师梁启超的信中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谁才是徐诗人茫茫人海中唯一灵魂之伴侣？恐怕又要众说纷纭了。徐志摩和陆小曼、林徽因之间的关系一直被后人津津乐道，他究竟最爱林徽因还是陆小曼？随着他的猝然离世这变成了一个不解之谜。现在陆小曼的名气远逊于林徽因，可在当年，她甚至比林徽因还要出风头。在“名媛”这个词儿还没有变味之前，陆小曼以杰出的个人魅力，让人们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名媛。小曼出身名门，父亲曾任财务部司长，母亲是常州的大家闺秀。生了九个孩子，只有她活下来了，因此如珠似宝。从小受到的宠溺和关爱都是“独一份”的。她念书的时候，就已经出落得美而艳，能诗能画，能写一手蝇头小楷，能唱歌，能演戏，在学校有“皇后”之称，毕业后还曾到外交部任职翻译。据说她每次到剧院或者中央公园游玩时，身后常跟着一长串尾巴，里面有中外大学生数十人，有的为她拎皮包，有的为她拿外衣，小曼则“娇不一顾”。这样的女子，喜欢的人赞一声尤物，不喜欢的就要视之为祸水了。和情敌林徽因不一样的是，小曼的魅力是“男女通吃”的。前夫王赓为她终身不娶，大师胡适对她念念不忘，说她是“北平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郁达夫则称她是二十年代中国文艺界的“普罗米修斯”。连同性似乎都对小曼我见犹怜，张幼仪见过她之后，自愧“我不是有魅力的女人”，之后和她情谊颇深；张充和曾见过小曼一面，对她温文的谈吐印象颇好，这两位女士，对林徽因却都不待见。这样的万千宠爱在一身，不难解释小曼何以形成了恣意任性的性格—一个人获得的宠爱越多，就越不容易压抑自己的天性。这样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与她的夫君徐志摩倒是挺像的。都说女儿要富养，陆小曼和林徽因一样，都是被富养大的女儿，同样出身富贵之家，同样从小饱读诗书、精通外文、读一流名校、学书画技艺。陆家的富养，注重的是物质层面的，小曼基本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她日后那样挥霍无度，正是因为小时候散漫使钱惯了。陆家是按照名媛的标准来培养女儿的，名媛们学的那一套，比如钢琴、跳舞、英文等，都是为了成为社交场的明星，归根到底名媛是要嫁人的，她所学的那些本领就是她最好的嫁妆。林家就不一样了，更注重精神层面的富养，林长民对女儿的期望，显然远远超过了名媛淑女的范畴，是冲着成为学者或者艺术家来培养的。他带着女儿游历欧洲、结交名人，目的是为了开拓她的视野，提高她的眼界。父母不同的期待塑造出了不同的女儿，所以最后陆小曼成了京城第一名媛，林徽因则成了走在时代先列的事业女性，书画文艺，对于小曼来说只是用来消遣的玩意儿，却成了林徽因安身立命的本领。陆小曼画得一手好画，尤工山水，看她和徐志摩的通信，文采也挺不错，还写过小说，可最终的成就却远远不如林徽因，这其中一大原因就是缺乏远大的志趣，也就是没什么事业心。陆小曼的一生，诠释了什么叫作中国式富养，很多条件优越的中国父母，往往误以为所谓富养，就是无原则地宠爱女儿，结果却反而害了女儿。小曼从小备受宠爱，形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格，这点和林徽因截然相反，母亲不受宠，徽因从小就懂事，因为她根本没有资格任性。陆小曼毕业之后就嫁给了出身于美国西点军校的王赓，两个人一开始相处得还可以，王赓有财力供小曼继续过优裕舒适的生活。只是没那么多时间陪她，和她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王赓在北平时，因事忙，有时不能陪小曼出游，就邀志摩代劳，两人性格相近，志趣相投，这样一来二去，即使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可还是天雷勾动了地火，爱得死去活来了。徐志摩的好朋友郁达夫形容说：“忠厚柔艳的小曼，热情诚挚的徐志摩，遇合在一道，自然要藉放火花，烧成一片。”其实，小曼并不是徐志摩婚外第一个为之动心的异性，在伦敦留学期间，他认识了林徽因，两人也曾擦出火花，为何他们两个人没有“烧成一片”呢？这是因为徐林二人爱的燃点不同，哪怕热情冲动的徐志摩这边已经烧成灰了，冷静克制的林徽因那边火势还没有起来，自然没办法烧出熊熊烈火来了。陆小曼不同，她也是渴望燃烧的那类人，这样的人，给她一点小火花，都能滋滋地烧个半天，何况是遇到了徐志摩这样热情似火的诗人。回到本节开头的那个问题，谁才是徐志摩真正的soulmate？在我看来，陆小曼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林徽因。所谓灵魂伴侣，通俗地说，是有着共同精神追求的人，也可以说是遇见“另一个自己”。世上情侣相爱，唯灵魂相契者最不可分。就我看来，徐志摩和林徽因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和陆小曼才称得上有相似的灵魂。林徽因理性，陆小曼感性；林徽因冷静老成，陆小曼热情天真；林徽因争强好胜，凡事都想做到最好，陆小曼散漫淡然，做事纯凭兴致。二者谈不上孰优孰劣，只是天性不同而已。在精神追求这方面，徐志摩和陆小曼真是志同道合。徐留给后世的头衔是诗人、艺术家。我总觉得，他原本无意做艺术家，他就想做个简简单单的情种，写诗这回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疯狂恋爱或者想恋爱而不得的副产品而已。陆小曼也唱戏，也写旧体诗，也画山水花鸟，一度对每日票戏跳舞的生涯迷恋不已。可是做这些事无外乎是为了好玩，她可不会铆足了劲儿，一心要在哪个行当里干出个名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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